医院走廊的灯光总是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。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,我正握着那张写满数据的检测报告。护士站的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叫,我望着报告单上密密麻麻的异常值,喉咙里像卡着半块化不开的棉花糖。
“下一个。”护士推着轮椅来的瞬间,我看到那双泛着淡青的瞳孔。她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白大褂下若隐若现的冰凉触感让人心底泛起涟漪。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脚踝戴着特制护具,鞋面上有几处可疑的针眼痕迹。
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时,我正跪在检查床前。消毒棉在酒精瓶里浸出“扑棱棱”的声响,她攥着床单的指缝渗出细汗。当化验镜对准观察区域的瞬间,视野里泛起不正常的紫色结晶。那些晶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啃噬着上皮细胞,像极了海浪冲刷悬崖的场景。
“必须立即处理。”主任推着轮椅冲出检验室时,我还在研究显微镜下的动态。走廊尽头传来警报声,消毒柜里突然冒出的烟雾让所有医护人员站成僵硬的雕塑。那天下午的急诊室,我看着九岁孩童的父母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,仿佛看着别人家的旧照片泛黄褪色。
CT室的铅门总在不该开的时候开一线缝隙。某个深夜,我跟着飘散的碘造影剂味道绕到后楼。那些装着黑色液体的塑料袋在垃圾桶里堆出小山,倒车的“嘟嘟”声总比定时器更准时。护士站的排班表夹着张折痕发亮的纸条——上面记载着每旬六号凌晨两点的特殊处理流程。
消毒间常被我当书房用。高压蒸汽灭菌器轰鸣时,我盯着B超探头在桌上画满轨迹。那些蜿蜒的线条让我想起小时候喝的劣质墨水,总能把砚台浸出诡异的晕彩。直到某天,月光从密封条的缝隙里挤进的瞬间,我突然想起某位老教授说过的话:“有些疾病,像扎进灵魂的仙人掌刺。”
急诊科的玻璃窗总映着季节的颜色。初夏会投射出丁香花斑驳的影子,深冬则倒映着挂在暖气管上的手套。那天下午,当紫色结晶体突然结晶为六棱柱形态时,整间检验室都漂浮着蔗糖溶解后的黏腻感。
“这个阶段的处理必须精准到毫秒。”我举着装满培养液的玻璃杯,冰块在液体表面漂移的轨迹竟和去年冬季结的霜花一模一样。当她泛着异色的分泌物遇到苏打试纸时,深紫色反应圈扩张的速度,让记录心电图的笔尖都跟不上节奏。
窗外有新种的杨树在起风时吱呀作响。我看着化验单上的数据曲线,突然记起老王修摩托车时总说的那句话:“零件咬合的瞬间,要么顺畅得像偷吃糖的孩子,要么卡壳得像冬天地窖里的铁锹。”那些从通风管飘来的果仁香,和某天凌晨倒出来的医疗垃圾散发的气味重叠在一处。
消毒柜再次发出警报声时,我正把检测报告夹进厚重的病例档案。护士站里又换上新的月历,时钟指针走过的痕迹总带着未愈的口疮般的粗糙感。窗外飘着北方特有的枯叶雨,每一枚落叶经过玻璃窗时,都会在瞬间变成紫水晶棱镜折射出的瑰丽幻影。
加载全部内容
点击加载更多...